丈量几寸春雨
以前啊我特别想拥有一把短柄可伸缩的长得好看的伞搭配雨香。看什么天气做什么事情,上学堂当然不受轻微的天气变化干预,但也只有出门下着雨才会带上伞。而那些放了学才下的雨,也并没有耽误回家的时间,爷爷会准时送伞的,长柄的伞。爷爷箴言:别拿长柄雨伞当拐杖,容易坏。可它不坏,小巧的我如何名正言顺拥有小巧的伞。春天有雨,拐杖有我。夏之云下事
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花生和稻谷,占了家里农作物的大比重。花生从泥里逃出来散落一地,又聚在一篮。参渗泥香野草香。花生徒手剥,手工锤碎熬煮成豆浆,不然不剥,洗净煮熟加盐再晒干,再加盐再晒干,略略硬实重重浓香的口感,不上火的,腰还利落的时候老爷子干得多吃得也多。稻谷摆脱摇摇摆摆的气层后下凡,带走稻草香躺晒自个儿。喜欢脱鞋,然后走在日光浴的谷子里面,走出塞车道,从爷爷那儿学得巧,力图均匀暴晒,也幸好那些谷子到后面都要拿去脱皮的,稻谷蜕变大米,不然指不定有些什么遗留的脚气。即使这样,也要好好吃饭啊。天上鱼鳞云,地上雨淋淋。清晨晒谷,傍晚收谷,蝉鸣猫叫。有时候赶不上雨来之前,磨磨唧唧,挨骂。但还是很开心,总觉得有些意外比较有趣。秋天的第一支润唇膏
润唇膏是我春夏秋冬都不能停的东西,润唇时褪皮,润唇后死皮,疗愈方式好像只能是不断褪皮再不断出现新的死皮,周而复始,秋了又冬春夏。停了怎么办,宛如月球,唇属月球表面,坑坑洼洼,血色肉色交织,不是人看的,刺痛。在以前,至少只在秋冬才这般唇糙,那时候的秋天的第一支唇膏,爷爷买的,他踩着自行车就去了小镇上,‘采青’香,后来也有了‘曼秀雷敦’。冬澡才枣
奶奶的大号音量发散出的内容中,基本上都是关于爷爷,吐槽爷爷,嫌弃他冬天不爱洗个周到的澡,他总觉得不出汗就没有每天都好好洗澡的必要了,只自觉每日好好洗脚。老爷子更喜欢吃稍微蒸热了的枣,更甜更软棉,忠爱枣香,好好洗澡的日子才有奶奶蒸好的枣吃呀。老厉害了您在他还能到处跑的时候,一个人买了票坐着大巴就从老家平行到了佛山,根本不在乎大巴座号,看心情随性选了一个想坐的位子,坐在人家的位子上不顾对方诧异,“你车票多少钱?我车票多少钱?既然一样多钱,何须让来让去还来还去座位号来座位号去。”听起来...“在理”,就是有让对方心服口服的态势。十多年前的男同学,很爱欺负人,或者是隔空干扰,在我家门外大声嚷嚷,再加上他在学校的种种恶习,老爷子无处安放的脾气在这个时候全部有着落了,架起自行车就往那人家里去,吼,怼,骂。气一部分撒在轮子扬起的尘埃里,一部分撒在人家门前。回到家多吃了一碗饭。他可以在门口石头椅坐很久,也可以在家附近徘徊很久,随缘和路过的朋友嗨上两句。就这样度过白天,晚上看会儿电视。他爱看新闻联播,我爱看杂七杂八的,偏偏我的杂七杂八都在晚上七点半开始,他是连七点三十的天气预报环节都不落下的,没有电脑手机的日子这是唯一可以预知某种农作物未来遭遇的方法,但我不管那么多,遥控器作为犹豫拿不拿来换台的目标,我决定抢来的时候,我暗喜,我看到了隐怒恨不得逃逸出毛孔的灰白胡须。即使看了天气预报,也依然有个超能力,热衷于让自己变成气象局,我根本就不需要知道第二天穿什么,他就帮我想好了,有一种冷叫:爷爷觉得你冷。到了初中末,晚饭后我也不怎么看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了,就到二楼去,学习。再到高中,一个月两个月回家一次,不会提前转告要回家的消息,图他俩愣住又溢笑的样子。并不愿意把短短的在家时间花在学习上,虽然还是三台阶一步灰溜溜就到二楼去,不管我在干什么,爷爷都觉得,我在学习,在不择手段地学习,包括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我也经常在二楼“亲自学习”。“你要是饿了你就下来煮面吃”一般这个时候是他想吃面了。“别太晚啊,早点休息”一般这个时候是他真的困了。然后等爷爷睡去,我才跑下楼霸占电视机,轻轻掩上一楼房间的门,轻声不吵醒他,电视机音量尽可能小,在有起床如厕的动静时三下五除二关机赤脚上楼,倒床,才真睡。竟做些不损爱学习形象的努力。面食爷爷是真的喜欢,但他不爱自己煮。还爱吃糖,饼干薯片类热气的东西,但他坚信只要多喝水就不会上火。除了奶奶摆到客厅台面上的东西,其他他一概不会进房翻,再馋也不会。他不吃辣椒,常说辣椒除了对眼睛不好对身体其他地方都好,所以我也不知道吃辣椒是对的还是不对的,就后来有些假性近视,都归咎于吃了太多辣椒啦。有幸有一个小初高还有大学都同一学校的师妹佛系清,两家只隔三五条小巷,我大一的时候她还高三。那次小师妹是这么跟我描述的:我今天傍晚回家还没进门就在路边看到你爷爷噢,他的眼神,就感觉像是一个小孩子很想要吃那种糖果可是又没办法拥有。他们超级想你也回来的,全身上下各种肢体语言都在翘首以盼。只听一个人的话的老小孩
已经是夏天了,见爷爷还穿着厚实的长裤,我跟他说宠幸轻便的短裤该提上日程了。很乖的一声“好”。在我还没注意到他已经实施了日程的当天,小姑姑悄悄地,很认真地,问我爸:是你对不对,你很厉害嘛,数次劝谏不管用我都放弃了。我爸:额…我前天和你做了同样的事情,同款不管用,咱爸听不上。哈哈我乐。老爷子只听了她小孙女的话。只是看着上一秒提醒换装,下一秒就起身行动的他,皮带又往里扣了一段,瘦的慌。二次手术下来折腾的。全员难受的慌。我是猫头鹰
各种管子穿插过身体,痛恨。一周不能喝水,不能坐起,管子差点和脾气一块被耍了出去。不听话,好多情绪,哄,不停地哄,日夜坚守,可望不可分担。爸爸说夜里情绪会更差,我说没事儿我来,那几夜看惯了爷爷骗拉撒想起身活动的计俩。后来我爸带他回去老家,试着慢慢修养,也想着让老人做点事情,别闲着,和奶奶唠唠嗑,嘿!这回争取不吵起来。大姐姐婚礼,没有全员出席,奶奶留下在家照顾爷爷。夜里出嫁,我从夜里就开始拍视频。奶奶看了很久很久,很多遍,爷爷已经没有那么多能量,单单是在一个画面里看到了熟悉的人就笑罢了。我还想变成夜莺,夜里开心地歌唱
误打误撞见到了一个叔叔。他觉得我面熟,后来提起他见过我一面,那一面长达五百多公里,七个多小时。我这才也觉得他面熟。同一个目的地所以同一辆车,还有另外两个叔叔,他们轮流开车抵抗疲劳。我只是在一路,郁郁不乐闷头痛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被察觉。是再怎么赶也赶不上最后一面的底里歇斯暗涌。就连老爷子还是帅小伙时所在的戏子班的过去,也是从佛系清奶奶身上听到的。以前啊有个生产队,叫许坝西,是许坑、坝上、西片这三个地方的简称,我们村七八个人里边有我爷爷有她奶奶,他们都一起到坝上去学剧,两三年的时间,就到许坝西各村去做舞台唱戏表演,有的三四个人一台戏,有的十几个人,是那个时候的亲民明星,去到村里表演就都很受欢迎。怪不得啊他还喜欢跟不同的朋友讲寥寥的几件大事情,每一次都像是做足了准备搭建好了舞台即将开始的戏子。没有办法再三想起的几件事情:没有合照一张没有过拥抱没得再了解老爷子还是帅小伙时明星般的故事......来过,帅气过,调皮过。“你要是饿了你就去煮面吃”“没得见面啦我还怎么为您煮碗面啊”撰文/開关关插图/開关关-不会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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